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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夜半時分,初雪乍到,萬籟俱寂。

  狹窄的巷口藏著小小的身影,瑟縮身子蹲在水泥桶旁,雙手圍著嘴呼出熱氣,麻花般的臉頰霎時蒙上一層薄霧。

  少年流浪了將近半個月。先前的孤兒院主人負債累累,在無法支撐自己的生活之下,無奈賣了孤兒院的房子,買下那棟宅子的人不喜歡小孩,便把裡頭的孤兒通通趕出家門,以至宮崛町流浪人數倍增。

  他決定在這天寒地凍裡面找尋食糧。流浪的這十一天裡,他翻到未食用完棄置於垃圾堆中的便當、撿到掉在地上雞腿、沒喝完的飲料……,雖說經常因為食物不乾淨而鬧肚疼,但至少他是活著的。

  舉步蹣跚,少年又冷又餓又累,幾天的睡眠不足加上血糖過低,他頭昏腦脹暈眩不已。

  朦朧之間,他看到一位金髮眼鏡少年擦身而過,在準備啟口求救的瞬間,視線被一片黑暗給綁架。

  少年倒臥在地的聲響,打破了靜寂。



  少年微微睜開雙眼,意識到這裡是室內,身上蓋了一件大棉襖,穿的衣服不是自己的,他連忙起身。

  這裡不是從前的孤兒院,四周僅有簡單的擺設——一張床、一只書桌、兩張椅子以及幾本散落在地的書籍,房子粉刷斑駁,看來十分老舊。

  玻璃窗因雪氣產生霧氣,上弦月高掛於星空,讓他幾乎忘卻自己原本應該是在戶外而非室內。

  「醒了。」

  原本微開的門扉霎時被完全打開,發話者語氣和表情同樣淡漠,手上拿了一碗熱湯。

  少年視線離不開對方的金髮、眼鏡及表情,對方拉了張椅子到床邊坐了下來。原以為那碗湯是給自己的,卻沒想到金髮少年在他面前喝起湯來,湯滑至喉嚨發出咕嚕聲,令少年肚子感到飢餓。

  金髮少年停下喝湯的動作,將碗遞給少年,「喝吧。」

  「咦……」少年有些詫異,原來對方不是打算在這裡表演喝湯。

  「裡面沒放毒。」金髮少年不帶任何情緒的說著,「院所糧食不夠,一向是大家分著吃,你不吃只得挨餓。再說,你應該幾天沒吃了吧。」

  少年顫抖的接過湯碗,一鼓作氣將它乾了,味道淡如水,還喝得出是碗沒什麼料的玉米湯。雖沒有飽足感,至少不覺得飢餓。他看著金髮少年,明明是那樣冷漠的樣子,透出的語氣卻是關心,他不禁感到好奇。

  「我……我叫山口忠,你叫什麼名字?」

  「月島,月島螢。」

  「月……月島……你好。」山口表情靦腆的說。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攀談,難免羞澀,只是,對方的反應一如方才冷漠。

  「嗯。」

  話題到此結束,空氣尷尬得不能自己,山口想繼續接點什麼,卻欲言又止,垂簾眨眼,拇指不停地在摩娑手上湯碗邊緣思索著。

  月島偏頭望向山口,「想不到要講什麼就別講了,我沒有勉強你一定要說話。」

  「……抱歉。」

  他拿走山口手上的湯碗,起身往門外走去,「早點睡,晚安。」

  「嗯……晚安。」

 

 

  孤兒院的名字取自該縣市——宮崛,院長姓氏恰好也叫宮崛,據說是不忍心孤兒在外挨餓受凍,於是蓋了這間院所並提供吃住。

  山口甫到宮崛院所第三天,便被同輩的幾位孤兒欺負,理由是:第一天山口躺著的床原本是他們睡覺的地方。他們趁院長出門辦事、山口一個人在院子掃地時找他理論。

  一個人揪著他的領子,其他人在旁邊叫囂威嚇,山口過度驚嚇,明明想對他們說自己什麼也不知道,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。

  月島正巧從屋內走出門,看到這幅景象僅默默地在一旁看著。這種事情他看慣了,就是所謂的言語霸凌,那幫人經常欺負新進的孤兒,為了不受欺壓,那些孤兒便加入那幫人的陣營,聯合捉弄後進的孤兒。

  他慶幸自己的身高占了優勢,從前剛到宮崛院所,沒一個人敢惹他,大概是那張冷漠淡然的臉及少言的個性,讓人只敢遠觀不管靠近。

  從那幫人口裡得知,山口佔去了他們的寢室而引起不滿。月島在心底冷笑著——人是他帶回來的,怎麼不是找他,而是找山口?顯而易見的理由便是那些傢伙欺善怕惡。原想看山口這個麻花少年接下來會有什麼樣的反抗舉動,卻見那傢伙整個人身體僵直臉色發白唇齒發顫,懸在眼眶的淚水像是在和月島求救般,他輕嘆口氣走上前。

  「喂。」月島發出極為平板的聲調,「你們是小學生嗎?既然這麼幼稚,要不要回幼稚園重讀啊?」

  那幫人正想大聲咆哮,轉身揚眸,映入眼簾的是比自己高十幾公分的月島,眾人頓時語塞。

  「是我讓他睡那個房間的,有什麼問題嗎?」冷聲問道,他再往前一步,讓人更感到身高差距帶來的壓力,那幫人皺著眉間,揪著領子的手頓時鬆開、個個連忙撤退,其中幾位還講了電視劇中俗套的台詞:「給我記住!」

  月島冷峻的看著離去的霸凌者,輕言道:「遜斃了。」

  在山口眼裡看來,這根本帥呆了!對不熟的月島他很謹慎的酌字酌句,「那個……謝謝你替我說話……要、要是你沒來,我真不曉得該怎麼辦。」說完語尾伴隨著幾聲憨笑。

  那雙土黃眸子直勾勾盯著山口不發一語,越看越覺發冷,山口下意識退後一步,雙手微微揮動,「沒、沒別的意思……純粹是想謝謝你……」

  「……遜斃了。」

  「呃……」一句謝謝換來寒天凍地,山口除了錯愕還是錯愕,雖不曉得那句話背後的意思,不過知道月島的口頭禪是「遜斃了」也算是解開對方個性的其中一塊拼圖。思至此,他露出靦腆的微笑,「謝謝你,月島。」

  「……」

  對方對於山口的反應感到詫異,那傢伙和其他人不一樣,他以為孤傲可以嚇跑山口,但情況好像反了,他似乎被這個黑髮麻花臉少年崇拜了。

  「我不是什麼英雄,請別用那種眼神看我。」月島淡淡說著,山口見對方回應,嘴角揚起大大的弧度。

  「抱歉,月島。」

  雪仍下著,黑髮少年亦步亦趨地跟著金髮少年,莫名的安心感在黑髮少年的心間淌淌流過。

  這時的他還不曉得,未來的某一天,對方在自己心中佔了重要的位置。

 

※接下來都是回憶篇,第二章還有後篇,稿子努力完成中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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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つのめ✖柳爺子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