磅的一聲。
櫃檯桌被粗暴的猛然一擊,硬生生的凹陷。對方傲然挺立的身子讓小杜鵑嚇得花容失色。
如火炬的目光此刻被怒火奪去,自喉頭發出的憤怒是驚天地泣鬼神。
「是誰讓主人去做這種危險的工作?他還只是實習生啊?」
『先生、請您冷靜⋯⋯』
「我要怎麼冷靜?要是主人沒辦法恢復到從前的樣子,你們要怎麼賠償?」
『請您放心,我們會盡力⋯⋯』
「盡力的意思是什麼?難道不敢保證主人身體完好無缺嗎?啊?說話啊?」
【岩融先生。】
「——是你,這個對主人花言巧語的混帳⋯⋯」
『先生、請您住手,四三先生是來幫助您的——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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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充斥著刺鼻的藥水味中,今劍醒了。他的頭被固定著,身上插了兩根細管動彈不得,只剩雙眼能眨巴眨巴的張望。
岩融坐在右手邊的邊桌旁,坐著打盹兒,今劍盯了好一下,岩融眉間的皺摺都沒鬆開過。
肯定沒好好休息,都在照顧著自己吧。
但,岩融怎麼會在這兒呢?他不是該在花店的嗎?
送醫之後,期間他斷斷續續的醒來又睡去,意識朦朧中,他聽到岩融不曉得與誰爭執的聲音,還以為是夢中的爭吵,看來非也。
在洞中昏厥之前,館長來救他了。館長還好嗎?現在在哪裡呢?
越深入想去,頭腦越是放肆的發疼。
一會兒,病房的門敞開,今劍聽到推車的聲音,隔壁病床的潔白簾子被溫柔的扯開,今劍從餘光瞥見州警務員的制服走過,是一名有著俐落短髮的少年,發出沈著低緩的嗓音。
「一期哥,我來為你換藥了。」
驚覺隔壁病床居然是館長,今劍掩不住罪惡感。不僅沒做好舊書淘汰的工作,還拖累了其他人。他的喉嚨乾澀得連一句道歉也說不出口,只能含淚靜靜地聽。
「啊、藥研,謝謝你。」一期一緩緩撐起身子,喚作藥研的少年微微揚起嘴角,道「那不是應該的嗎?」,一邊笑著一邊輕柔的拆下貼在大哥後背的紗布。
病房的門再度敞開,零散急促的腳步聲溷著窸窸窣窣的細語,踏破片刻的靜寂。
「一期哥哥,我來看你了。」
「一期哥哥,要快點好起來呀⋯⋯」
「嗚嗚、一期哥能起身了,太好了⋯⋯」
「等哥哥病好了,我們再一起回去吃飯吧!」
「喂喂、別全擠在這,我還在換藥呢!你們不好好工作,跑來幹嘛?」
「藥研才是呢,我們也想幫一期哥換藥啊!」
今劍默然盯著天花板,亂家的兄弟姊妹感覺很多,感情也很好呢。他不禁微笑,下個瞬間,亂的臉佔據了他視線大半。
「今劍⋯⋯太好了⋯⋯你醒了⋯⋯」貌似淚眼婆娑的哭了幾十回,現在還能見到斗大淚珠掛在眼角。「對不起⋯⋯真的對不起⋯⋯嗚嗚⋯⋯」
亂緊咬嘴唇忍著不哭,還是阻止不了潰堤的淚水。今劍眼眶盈滿淚水,他那小小的指頭輕輕勾著亂的食指,說,「你沒有錯,亂。是我擅作主張要做最後收尾的,你不要自責了⋯⋯我才⋯⋯對不起你,連累到館長⋯⋯」
「不、我是可以阻止你的,卻⋯⋯」亂無法繼續說下去,一旁的厚藤四郎走到他身旁,朝今劍頷首招呼,並順順亂的後背安撫著。
不忍看到正在哭泣的弟弟,一期一振柔聲說了句:「亂,沒事的,過來哥哥這邊。」
亂一個轉身立刻埋在一期一振的懷裡,其他兄弟們也一起抱著亂,紛紛安慰著。
今劍還找不到適當的空隙向一期一振道歉,半垂著眼,朝岩融露出酸澀的笑——這唏哩嘩啦的場面真虧岩融睡得著呢。
腦袋還隱隱作疼,他閉眼,半晌沈沈睡去。
醒來時是夜半時刻,病房燈光換成昏黃的壁燈,岩融似乎回去了,留下有些歪曲的字條夾在他視線可及的簾子上:「主人,醒來再去吃好吃的。」暖心的字句讓他不禁勾起嘴角。他可要努力好起來,不想讓岩融擔心。
今劍輕瞥隔著簾子的左病床,在壁燈老舊昏暗的渲染下,映在白簾上長長的影子詭異得嚇人,看那動作是坐著翻閱書籍似的,今劍忍不住出聲。
「館長,睡不著嗎?」
「啊⋯⋯抱歉,今劍殿,把你吵醒了。」一期一振方闔上書本,立刻被今劍阻止。
「不,館長沒吵醒我,是我睡飽了。館長繼續看書吧。我只是⋯⋯想跟館長說聲,對不起。」
「嗯?為什麼道歉呢?今劍殿。」
「我不僅沒做好份內工作,還讓館長受傷,讓大家難過⋯⋯所以非常對不起。」
隔壁的簾子被拉了開來,一期一振輕笑一聲,今劍看不到館長的表情,但空氣很柔,他感覺不到對方任何一點怒氣。
「身為警務員,不應該對人見死不救。」一期一振拉了張椅子到今劍旁邊緩緩坐下,笑顏將他的雙眼擠成一條溝縫,「更何況,是在我管轄的地方,更不應該。」
「謝謝館長。要不是館長救了我,或許我已經在食書寵的肚子裡了呢。」
「不⋯⋯是『我們』都差點成了食書寵的食物了喔。」一期一振搔搔後頸苦笑著,「是四三殿救了我們。」
「咦?」
一期一振撓撓後頸的碎髮,尷尬地笑道自己真是太遜了,不僅沒保護好今劍,自己也受了重傷,出院後必須好好磨練自己諸如此類的芸芸話語,今劍幾乎是左耳進右耳出,腦中一個勁兒的想他又欠四三先生一個人情,對周圍給予幫助的各位已然不是下跪可以解決的事。
再退一步想,起初進來當實習生的目的,是想調查岩融與他的身份,不應在此添亂。
他再次告誡自己,莫忘初衷。
-次に続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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